第320章 花信未焚，丝暖人间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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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晨雾裹着栀子花的甜香漫进顾氏绸庄的门廊时，苏若雪正端着青瓷茶盘往账房走。

    nbsp竹帘被风掀起一角，她瞥见青铜门环上垂着的花束——乳白的花瓣凝着露珠，像串被雾水浸软的月光。

    nbsp34;阿巧，去取个铜盆来。34;她搁下茶盘，踮脚摘下花束。

    nbsp指尖触到花茎时，有片桑皮纸的边角硌了她一下。

    nbsp展开的瞬间，歪歪扭扭的字迹撞进眼底：34;娘说，谢谢你们，让爹的笔......没白写。34;

    nbsp茶盘里的龙井腾起热气，模糊了她的眼尾。

    nbsp前日在陈阿福家，小丫头攥着银圆不肯松手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——沾着鼻涕的小脸仰着，说34;先生说我爹是坏人34;时，苏若雪摸出桂花糖塞进她袖袋，糖纸窸窣的声响里，那孩子睫毛上还挂着泪。

    nbsp34;少奶奶？34;阿巧捧着铜盆进来，见她攥着花束的手在抖，34;可是花里有什么？34;

    nbsp苏若雪将短笺小心折好收进衣襟，茶盘递过去时瓷底磕出轻响：34;去前院把这盆水泼了，顺道让门房备轿。34;她理了理月白衫子的袖口，脚步却没往账房去，径直往内院书房走。

    nbsp晨雾沾在青石板上，她鞋尖点过水痕，像踩着一串细碎的叹息。

    nbsp书房门虚掩着，顾承砚的身影在犀角灯下投出绵长的影子。

    nbsp他正对着《蚕音谱》出神，匣中的雪纹茧在案头泛着幽光，昨夜刺血留下的红点已经凝成暗褐，像片落在茧上的枫叶。

    nbsp34;承砚。34;苏若雪推开门，短笺在掌心洇出潮湿的褶皱，34;今早门环上的花。34;

    nbsp顾承砚抬眼，见她睫毛上还沾着雾珠，喉结动了动。

    nbsp他接过短笺时，指腹擦过她掌纹里的薄茧——那是管账时握算盘磨出来的，这些年他摸过无数次，此刻却像触到了某种滚烫的东西。

    nbsp34;敌人用笔杀人，我们用笔养人。34;他声音很低，指节抵着案几，34;这丝，该还给百姓了。34;

    nbsp苏若雪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。

    nbsp从前他也这样看过《蚕音谱》，看过被日商压价的账本，看过苏州河上沉下去的货船。

    nbsp可此刻不同，他眼里有团火，烧的不是愤懑，是更烫的东西。

    nbsp34;我去查商会的39;文化织造39;账目。34;她转身要走，腕子被轻轻拽住。

    nbsp顾承砚的拇指抹过她眼角未干的雾气：34;若雪，你总把软的地方藏在算盘珠子后面。34;

    nbsp她耳尖发烫，抽回手时带落了案头的茶盏。

    nbsp青瓷碎裂声里，她听见他低笑：34;去吧，我等你拿账本砸我。34;

    nbsp账房的檀木柜里，34;文化织造34;的账目压在最下层。

    nbsp苏若雪翻到抚恤金那页时，指甲掐进了掌心——原定的三重审核流程，从账房到商会再到工部局，层层盖章要耗足七日。

    nbsp陈阿福家的小丫头等得了七日吗？

    nbsp那些在弄堂里啃着冷馒头的遗孤，等得了七日吗？

    nbsp她抓起狼毫笔，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墨点。34;春蚕抚孤专户34;六个字力透纸背，末了又添一句：34;凡受墨耕社牵连文人家属，凭雪纹茧残壳申领首期抚恤。34;残壳要家属自毁旧物，既是凭证，也是让他们亲手撕掉34;笔奴34;的标签——这是她昨夜替顾承砚整理情报时想到的，那些被日商逼迫抄告示的文人，最痛的不是没了性命，是被后世唾骂34;手沾血34;。

    nbsp34;王账房。34;她捧着改好的账册出门，正撞上来送早茶的老账房，34;去城隍庙借块空地，明日辰时，我们当众放款。34;王账房的茶盏晃了晃：34;少奶奶，这......不合规矩啊。34;

    nbsp34;规矩是死的，人心是活的。34;苏若雪将账册往他怀里一塞，34;你去跟庙祝说，顾氏出五十块大洋香火钱。34;她转身时，月白衫角扫过廊下的铜铃，丁零当啷的响，像把锁开了。

    nbsp顾承砚在偏厅找到青鸟时，这人正蹲在廊下擦枪。

    nbsp枪管泛着冷光，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——这是林芷兰旧部里最刺头的一个，上个月还说34;商人骨头软34;，如今却肯替顾承砚蹲守三天三夜盯日商货船。

    nbsp34;去盐帮借三个老丐。34;顾承砚递过茶盏，34;扮成流浪文人，去法租界的文艺茶馆说39;顾氏设了赎笔钱39;。34;

    nbsp青鸟抬眼：34;诱敌？34;

    nbsp34;他们总觉得我们要硬刚，34;顾承砚指节敲了敲窗棂，晨雾里传来卖花女的吆喝，34;软刀子割肉，才疼得他们反应不过来。34;他从袖中摸出枚雪纹茧残壳，34;明日放款，你去盯着。34;

    nbsp青鸟接过残壳，指腹蹭过茧上的血点。

    nbsp他突然笑了，露出颗虎牙——这是他跟着顾承砚后第一次笑：34;得令。34;

    nbsp苏若雪从账房出来时，正看见青鸟大步往外走。

    nbsp他经过她身边时，靴底沾的泥点溅在青石板上，像朵歪歪扭扭的花。

    nbsp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，转身回屋取了件月白夹袄——明日要去城隍庙，风大，得给顾承砚带上。

    nbsp偏厅里，顾承砚还在看那封短笺。

    nbsp阳光穿透窗纸，在他肩头洒下一片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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